富达|潘安农：女儿花

不知从哪儿掐了片叶子，插进沙土，竟然生机勃勃地活了，白须须的根从叶边冒出，扎下去，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，晶莹剔透，宝石一般，就叫它“宝石花”吧。

结婚后本想两人世界潇洒几年，可女儿匆匆来到世上。对于孩子的名字本来是有所盘算的，姓潘，生个儿子叫“潘登”吧，音“攀登”,有努力向上登高望远之意。但，是女儿，我一时脑子短路，好长时间没取好名字，妻子嗔怪“重男轻女”，后来还是岳母从热播剧《新月格格》得到灵感，我结合女儿中秋节降生给起了个“月”的名字。了了一桩公案。

花儿见阳光就茁壮，亭亭玉立，直往上蹿，不需要勤浇水，不需要多施肥。只是，长得快了，晶莹之下也有叶子悄然变黄，不处理，会难看地蜷缩。所以，一发现，我会小心地剪除。

部队很忙，没有精力像其他父母这般呵护有加，女儿在部队大院撒着欢就长大了。她有点男儿性格，号召力挺强，常呼一帮小伙伴到家中，但又有小丫头的小心思，自己喜欢的小玩具、小零食看得挺紧。部队讲究分享，我希望她从小也学会分享，舍得分享之小纠结，收获分享之大快乐。而孩子很难懂这些高深之理，口舌之功无用，有时不得不通过小屁股之痛，来传导“你的行为不妥”的信息，虽简单粗暴，但快捷有效。

宝石不断爆出，枝繁叶茂。我发现，一段时间不管它，叶上会蒙尘，薄薄的，不仔细还察觉不出。时间一久，如不清理，碧玉会成顽石。我为它喷淋，如有空还会拿软布小心翼翼一片一片擦拭，功夫花下去，它永远那么青翠欲滴。

上幼儿园那天，我真诚地向女儿道歉：爸爸以前打你是不得已，从今天起君子动口不动手。于是，发现有问题时，就跟她谈。军营里长大的假小子有时如她爸般死拧，小姑娘的伶牙俐齿还时常堵得她爸张口结舌，几番拳头捏起又松开，手掌抬起又放下，能听到自己咬牙的咯咯声。后来发现，写信是个好办法，可以避免当面锣对面鼓地剑拔弩张，又可以细细思量遣词造句以理服人，还可以罗列些小姑娘爱听的肉麻话以情动人。这些不走邮路的信放在女儿的写字台上，润物无声，女儿应该还藏着吧。不同年龄段读应有不同的感受，待她为人母时会不会也拿出来感化下一代？

不知哪一天，突然，花盆头重脚轻翻倒，碎了——花长大，盆嫌小了！换上家里最大的盆，但从此，我搬不动了……

不知不觉，女儿大学毕业；不知不觉，女儿走上工作岗位；不知不觉，女儿不需要我再叨叨了。长发及腰，裙袂飘飘。妻到了退休年龄，我也貌似因不用再操心显得清闲而洒脱，但随之变化的是，我俩越来越不愿去喝喜酒，从先前的欣然赶场到后来木然应景，再到——当新娘父亲将握了20多年的手递到欢喜新郎手中时，我看到，妻悄然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……富达平台登录

女儿说，这宝石花是她最喜欢的花，是她的花。我说，是你的花，等出嫁时一同嫁过去。我挤出笑，笑容有点干，眼眶的湿度有点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