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达娱乐|六十年前第一次坐火车

我六十年前离开家乡的。我家是山城；虽然不是农村，那时候和农村没很大区别，有些小街还有菜园，能闻到稻麦的馨香和菜地的沤腐气味。小城四周环山、山路崎岖。儿时我连汽车也没有坐过，火车更是连看也没看过，只从课本上知道瓦特的故事，***妈的开水壶盖被蒸汽启动，启发他后来发明了蒸汽机，再后来才有人发明了火车。哥哥在上海来信常说那里好，我好生羡慕。他给我寄过一本《辞林》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词汇，非常喜欢。真想去上海。初二暑假的一天下午，父亲告诉我《云龙运输行》有辆运毛边纸的车去南昌，想去上海玩可以乘便车去。第二天，天蒙蒙亮我就提着箱子上了那辆车。汽车在山路上弯弯绕绕颠簸了三天，颠得昏昏沉沉，像踩在棉花团上走路摇摇晃晃。我一路忐忑不安。司机告诉说有一段路是土匪常出没的地方，还经常翻车，我心惊肉跳。以前见过遭抢劫逃回去的人只穿一条内裤，也看见过翻车后扎了满头白布的人回来。公路上坑坑洼洼汽车颠簸不已，我常常在迷迷糊糊中被突然轰隆一声惊醒，还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，屁股被颠得好痛的。汽车一路“抛锚”，司机时不时的停车打开车盖折腾，或者去远处提一桶水加进水箱，然后用一根弯铁条在车头使劲的搅，费九牛二虎之力汽车才轰隆一声发动起来。其中有一段山坡叫做“牛岭”，汽车怎么也“轰隆”上不去，只得寻人帮着往坡上推，上一点便用三角木卡住车轮，再上一点又用三角木卡住车轮，有时没卡住便往回滑，前功尽弃。汽车还要搭渡船过江，三天里汽车搭了好几次渡船。船工撑着竹篙把汽车渡过河。现在才五个小时的火车路，那年代整整三天时间。一到南昌火车站附近，司机便把我撂在《云龙运输行》的门外，他要去卸毛边纸。当我走了一段路后站在马路上怯生生的不知所措时，过来一人说是旅店的，我不知不觉的把沉甸甸的箱子让他接了过去。里面是送给亲戚的土特产。这是一条小街，有饭店、杂货店、香纸蜡烛店，有一些店门口放着竹躺椅，躺着抽烟聊天的，坐着喝茶、吃饭的，还有打牌下棋的。后来知道这些都是小旅店。“店小二”帮我提着箱子上楼，木楼梯又黑又窄。我心里扑通通直跳，后悔不该把箱子交给那人。我想起《水浒》里母夜叉孙二娘的黑店。楼很矮，头顶上压着黑漆漆的屋瓦，脚下的地板有缝，一走动就嘎嘎作响。过道很窄，对面来了人要侧着身子。两旁是木板隔开的客房，木板也全是黑黢黢的。屋子里传出南腔北调的说话声嗡嗡响，回音很大。我提心吊胆，想换家旅店又不敢说，人家帮我提了箱子。不是嫌这里条件差，是怕不安全，“黑店”的想法始终在我脑子里盘桓。房间狭小，两条长板凳搭成的木板床上铺着脏兮兮的草席，一根二尺长比拇指还要粗的蚊香正喷烟吐雾，非常呛人，但照样还有蚊子的嗡嗡声。“店小二”告诉我拐过弯就是火车站。终于可以看看火车是什么样子了，我好高兴，虽然昏昏沉沉，还是放好箱子后赶紧去看火车，一路上脑子嗡嗡响，身体摇摇晃晃。天色已晚，路旁有花花绿绿的霓虹灯。我家乡连电灯也才用上两三年，第一次见过这样好看的霓虹灯。拐弯后路面宽敞了一些，房子也高了许多，其中有一栋楼，捉摸就是火车站。车站和现在比当然很小，但我看来却觉得很高大。车站可以随便进进出出，不需要车票，我径直进去后就看见车道上有辆黑乎乎的火车，连窗子也没有。正是酷热的夏天。我想，车厢里岂不热死。回旅店后我问“店小二”，他告诉我那是货车，客车有很大的窗，也很干净，我这才放心了。回旅店时已经完全天黑，“店小二”知道我还没吃饭便问我吃些什么。一路上全是吃汤面，吃不成饭，所有的菜都非常辣。儿时随父亲做客吃过一次炒面一直“耿耿于怀”，于是要“店小二”帮我买了肉丝炒面。嗬，一大盘，饱餐了一顿。南腔北调的说话声，低矮的屋顶、黑漆漆的板墙和屋瓦，烟雾缭绕和蚊子嗡嗡叫，昏暗的电灯，还一种青色的小虫和飞蛾在灯泡周围飞舞，还有“店小二”望着我的眼神……我越想越是提心吊胆，怕是一家黑店。我交代“店小二”帮我买好车票和第二天叫我起床后，就把房门的木栓紧紧的闩死，还拿房里那长条凳斜着撑住房门，撑得牢牢的。没有脱衣服，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。原以为睡不着，结果竟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了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侯睡过去的。第二天黑漆漆中，我突然被敲门声惊醒，懵懂了一刹那之后才清醒过来。开门后急忙付了炒面、住宿费和火车票的钱。“店小二”一只手帮我提着箱子，一只手拉着我往车站跑。我睡眼惺忪的跟着他跑。他帮我把箱子提上车放在了行李架上才离开。这是我第一次踏上火车。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离开，停车时人家都下车买饭或者洗脸，我一动不动，总是盯住行李架上的那只箱子。一中年旅客看出来我是初次出门，便告诉我火车开动以后可以去餐车吃饭，不用怕，火车开动以后东西不会丢的。“盥洗间”那个“盥”字我不认识，开门后看见里面是两个雪白的瓷盆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厕所，又不好意思问，怕人家笑话，还怕被锁在里面出不来。那时不关车厢门，晚上干脆就往车厢外拉尿。想想六十年前第一次乘车颇有一番感慨。七年后毕业分配竟然是来这个地方工作，去寻过那条街的旅店和运输行。街的模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。多想再看看那旅店，看看那位“店小二”啊，他那么热心的帮助我，我却不太信任他，临上车也没顾得上谢他一声，心里颇内疚的。没有了那个旅店，也没有了那样热心善良的“店小二”了，和六十年前比完全面目全非，连一点过去的影子也没了。附《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500篇》http://blog.sina.com.cn/dydyabc富达平台注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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